“上舞臺演自己”的山河:脫口秀女演員一直都在
不知不覺,《脫口秀和Ta的朋友們》的賽程已近尾聲。這檔陪伴觀眾已有兩個月的綜藝節目,不僅重新點燃了觀眾對脫口秀的激情,更讓大家看到了集體“上桌”的脫口秀女演員們。
在她們的身上,有恰到好處的幽默感,也有對生活敏感的洞察力。
“有煙火氣的脫口秀,閃閃發光的她們”,節目熱播之際,南方+記者連續專訪了節目中的三位女性脫口秀演員,試圖讓大家看到她們的內心世界。
第三位受訪嘉賓山河,首次登上脫口秀綜藝便一路闖入決賽階段,更成為半決賽和決賽舞臺上唯一的女演員。她的表演極具親和力,情緒穩定之中又有一種春風化雨的能量;她所談的話題皆與日常生活中女性遇到的煩惱息息相關,例如身材焦慮、情緒自由、人生選擇……
作為一名全職脫口秀演員,在收獲到觀眾的共鳴后,山河除了感動,更多的是思考:“其實不是今年才出來這么多脫口秀女演員,這些女演員一直都在,只是之前沒有被真正地看到……觀眾的接納度變高了,并且有共鳴了,我們也和觀眾一樣,大家都在進步?!?/p>
接下來,就讓我們通過山河的自述,了解她與脫口秀的故事。(以下內容根據對話實錄整理)
“脫口秀的本質是上舞臺演自己”
我從小就喜歡喜劇,小時候在學校的文藝演出上也演過相聲和小品。至于為什么會選擇成為一個脫口秀演員?
因為脫口秀能給所有人提供一個平臺,即便你不是科班出身,你也可以講脫口秀。不像演相聲或小品,往往需要學過這個專業,或是有師傅領進門,但脫口秀有“開放麥”(脫口秀的一種形式,與正式演出現場不同,更偏向于提供一個練習、打磨段子的場所),只要你想,你就可以來。
而且脫口秀相對來說是一種表演痕跡不太重的喜劇形式,因為脫口秀的本質就是上舞臺演自己,我在臺上和臺下的人格必須是一致的,在臺上說的事兒也都是關于我自己的事兒。就算是有表演的成分,也不是很夸張的,只是為了還原當時的場景,這種表演在脫口秀里叫“呈現”。脫口秀大多數還是靠文本和邏輯來講段子,因此,很多人都可以來到這個舞臺上表演,沒有過多的局限。
脫口秀還有另外一個可貴的特點,就是真實。觀眾都不傻,如果一個段子是純杜撰的,他們一定會聽出來這個段子里的荒謬點和不真實的地方。唯有真實的事,真實的情緒,真實的看法,真情實感才能引起觀眾最大的共鳴。如果一個段子完全是杜撰的,甚至跟演員自己完全沒關系,那我覺得這不叫脫口秀,更像是說書。
大家剛開始講脫口秀的時候都會想一個問題:我要不要創造一個人設?我認為一個脫口秀演員的風格還是要貼近自己真實的樣子,臺下是什么人,臺上就是什么人。演多了之后,風格就會來找你,這需要你慢慢地去感覺。因為即使是入行三四年的朋友,可能到現在也沒法定義自己到底是一個怎樣的演員,每個脫口秀演員最好的風格,就是做自己。比如我在臺下就是比較溫和、沒有攻擊性的性格,那我在臺上的表現也是如此。
還記得2018年剛開始講脫口秀的時候,我以為自己也是天賦型選手。當時整個行業里的天賦型選手有很多,觀眾也更多的是關注演員在臺上好不好笑。我記得有一句話是這么說的,好的脫口秀表演不是一個人在臺上講了一件好笑的事,而是一個好笑的人在臺上講了一件事。
我平時私底下就是一個比較好笑的人,在臺上也比較愛呈現得活潑一點。那時候的脫口秀技巧就是“呈現”,我以前就是一個沒有文本的演員,但越到后面我就越發現,天賦這個東西只能吃一陣子,才開始意識到文本的重要性,因為觀眾也越來越關注你的文本里到底想表達什么。脫口秀拼的就是文本,于是我也開始鍛煉自己的文本寫作能力,鉆研一個好的段子到底應該是怎樣的,慢慢逼自己進步。
“姐妹們互幫互助的力量真的很大”
走到決賽的這一路,真的有很多感慨。我沒想到節目播了之后,大家還挺喜歡我的。前兩輪知道自己晉級的時候,我還很開心,有一種滿足感,因為覺得自己準備的東西得到了很好的反饋??墒呛竺鎯奢啎x級,我都會發出尖銳暴鳴——
太有壓力了,這個壓力不是來自能不能晉級,或是我一定要贏,而是來自我要對現場觀眾和鏡頭前的所有人負責,不能辜負觀眾對我的期待。每次晉級后,留給我的準備時間只有十幾天。我能不能在這十幾天里寫一篇好的稿子?不能把演出搞砸,不能拉胯,不能讓節目不好看……這些念頭會一直出現在我腦海里?;蛟S是我對自己太嚴格了,我會覺得,如果不好笑,不如不晉級。
盡管壓力很大,但還有一群可愛的“小fool人”陪著我。跟女演員聊段子的過程非常舒服,她們會告訴我,“不要違背你真實的情感,先怎么想就怎么講”,然后跟我一起挖掘這個段子背后到底想表達的是什么。
姐妹們互幫互助的力量真的很大。我記得上一階段有一天,大家演出完之后還錄了播客,那天的時間已經很晚了,她們還是聚在一起幫我改段子。女生的心思很細,她會get到你的段子真正想表達的內容,再和你一起把它改得更好。而且跟她們一起演出,所有人會在你下來之后跟你說“你真的好棒”,不斷地鼓勵你。這些事情都是很溫暖的。
很多女性視角的話題,大家是有共鳴的,比如脫發、原生家庭。在有共鳴的基礎上,我們能聊出來更多的東西。
其實像身材焦慮、容貌焦慮這些,都不是很新鮮的話題了,在網上有很多博主都講過。但今年在節目里這些段子能夠“出圈”,我認為可能是脫口秀演員能夠用更加深刻、幽默的語言去表達,才達到了一個比較好的傳播效果,因為年輕人現在也喜歡這種形式。
我關注到了網上關于脫口秀女演員群像的討論。其實不是今年才出來這么多脫口秀女演員,這些女演員一直都在,只是之前沒有被真正地看到。
我覺得更重要的是,為什么今年這么多脫口秀女演員才被大家看到?可能是因為大家對女性話題的敏感度和接納度更高了。很多女演員以前在線下演出的時候都會講這些話題,可是反饋就是不好,甚至沒有人笑,前兩年都還是存在這樣的情況?,F在,觀眾的接納度變高了,并且有共鳴了,我們也和觀眾一樣,大家都在進步。
仔細想想,這些女性視角的段子是很難講的。當觀眾不笑的時候,我們也會反思為什么剛剛這段會講得這么沉重。我上一篇稿子是講原生家庭的,觀眾的反饋并沒有前幾次好。發生這樣的情況時,我就在想,我想表達的觀點和幽默到底要怎樣才能融合得更好?
但接收到身邊人觀眾的鼓勵時,我就會想,不能辜負他們的鼓勵,一定要寫出更好的東西,不能懈怠,這是最重要的。
“脫口秀給我帶來最大的改變,是自信”
我問過很多演員:“如果沒有脫口秀,你覺得自己現在在干嘛?”大家的回答都還挺感人的。
于我而言,脫口秀給我帶來最大的改變,是自信。我以前學習成績不那么好,又胖,其實一直是個很自卑的人,性格又比較軟弱,就是大家所說的“討好型人格”。只有在脫口秀這件事情上,我是個“好學生”,所以這給我的人生帶來了很大的自信。
如果沒有接觸脫口秀,我可能還是一個很普通的,接受社會所有規訓的女生。像身材焦慮這件事,從小到大這27年的時間里,總會有人告訴我“你瘦下來會很好看”,連我爸也會一直評價我的身材。包括節目播到現在,即使我說我不在意,我不想減肥,還是會有人這么跟我說。這種焦慮伴隨了我很久,我也是到今年才想通的,我之前的焦慮都來自別人給我制造的焦慮,所以才有了節目中的段子。
其實我真的沒有過“非得減肥”的想法。只是以前我會覺得人家說得對,他們是為我好,在聽他們的話開始減肥的過程當中,我就像在完成任務。后來我才慢慢發現,我可以跟著自己的心走,我認可自己的外貌,也認可自己每天喝點奶茶。我明明就不焦慮,為什么要減肥?
現在我就會去思考,這些規訓到底是對是錯?我自己的想法又是怎樣的?這是脫口秀在意識上給我帶來的最大改變。
我熱愛脫口秀的原因,更多是想帶給大家快樂。我不是一個每天都有很多想法、觀點的人,唯有“讓所有人快樂”這件事,是讓我有歸屬感和滿足感的。就像我微博置頂的那句話所說:“單口喜劇,我,觀眾,在互相治愈?!庇^眾給我的正向反饋,讓我覺得做脫口秀演員是一件很美好的事,觀眾的笑聲會讓我覺得這一切都值得。
我現在是一個全職脫口秀演員。每天堅持創作,保持對生活的敏感度和洞察力,是每一個職業脫口秀演員應該做的事。我們經常會說,從睜開眼睛那一刻開始就要開啟你的段子雷達,去觀察生活,看待世界。只要你對自己的人生,對自己的生活有興趣,永遠會有素材,創作就不會枯竭。